小时候理发，简单。只要有把手推剪子，厅堂、天井、门坪等地都是敞亮的“理发室”。掐指算，一年不少于12次的理发费，对男性较多的家庭来说，拥有一把手推剪子很是迫切。是我，促成我家达成这一愿望。

　　老家有位理发师是聋哑人。我见他咿咿呀呀、指手画脚，与人“交谈”甚欢，觉得神奇，心想让他理发大概好玩吧，况且有人说他手艺不错。那年我六岁，他给我理发，上来系围布时把我脖子系得紧紧的，在我的示意下才稍微放松些。理发时，他那硕大的手掌，罩扣我的头往下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最糟糕的还在他的手推剪子钝，出现卡发，让人生痛。我指指他的手推剪子，并做出痛苦的表情，几次示意他，不知他是不理解，还是想赶快理完，去理下一个，总之，他“置若罔闻”，还是按着我的头继续干。我不干了！跳下凳子哭着就跑，才理了半侧的头发并系着白色的围布往就近田埂上逃。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咿咿呀呀地在后面追，他越追，我越跑。这一幕让路人笑得前仰后合。

　　此后，我再也不愿让他理发了。父亲也因此买下一个手推剪子，于是，有了家庭“理发室”。父亲包揽了我们兄弟四人的“顶上生意”。父亲给我们理的都是当时颇经典的平头“陆军装”，他在理发时会讲些趣闻，调节气氛。使人感觉手推剪子在头上游来走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特别悦耳，理好后照下镜子，便觉面貌一新，心情倍爽。

　　几年后，父亲在一次理发时说“男人百艺好随身”，你们也可学理发。十三岁的我，便跃跃欲试，在父亲给兄弟理发时，便细心看，潜心学。看过之后自以为心领神会了，便想方设法找对象练手。一天，见小弟头发稍微长了，便叫住他，说我给你理个发。开始他是不情愿的，但经不住做哥哥的好话和威严，还是同意了。我按自己“所学”，上来就吱嘎吱嘎由下往上推，但越推心里越慌，一看，“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了。最终，给理成一个极不规整的“蘑菇头”，弟弟一照镜子，小小年纪都接受不了，当即便眼水鼻泡奔出，哭得稀里哗啦。这样，我的第一个受试者，便以失败告终。

　　第二个受试者的出现，是事隔四十多年后的这波疫情来临。封闭于家，头发一天天见长，理发店已关停了许多，加之发室是相对密闭的，去理发多有忧心。最先提出互助理发的是亲戚李生，他网购了把电动理发剪，径直找上我。给他理发时，我还是战战兢兢，未敢“三刨两刮”应付了之，好在还是鼓励通过了。就这样，家里开了个“理发室”，我“重操旧业”了。在家上网课的儿子见状，也说要给我试试手，说反正不出门，理得怎么样都无所谓，给我吃下“定心丸”。理完后，儿子一个“OK”手势，表达满意。另一亲戚罗生，也来“帮衬”我，成了我固定的“客源”。妻子谨慎观察了几回，也“关照”起我的“生意”来，不时要我给她剪去过长的齐肩发，偶尔也要我给她修个刘海儿。

　　一来二去，我的“手艺”见长。但毕竟业余，未能做到“就我生春色”“手起刀落，三千烦丝尽去”的娴熟潇洒。也因旧情怀的缘由，我的“理发室”还是设在门坪上，一把剪、一把梳、一张凳，风格还是原来四十多年前的模样。没有空调，不能顺便享受一下洗头、洗面、按摩、剃须、挖耳等的附加服务。

　　●曾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