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为今用，以史为鉴，推陈出新，是当下作家创作反腐倡廉作品常常涉猎到的题材。这个题材的写作有两个难点：一是要通晓历史，认定、认准所写的历史人物和事件；二是要有想象力。历史人物要选取有典型意义的、已有定论的。不典型有争议的，作家不会去选取，除非特别需要。想象力是题材来源于历史而又不是照搬历史，拘泥于历史照搬，则不是创作。想象力可以尽情发挥，没有穷尽。但想象的故事必须是忠于史实原貌的、人物精神的、合情合理的、符合逻辑的。两者融洽为一体，这“故事新编”就有了成功的保障；或许，还会有了新意，有了穿越的通透力。

　　申平的《砸缸的人》（原载《经典美文》2022年2期，《微型小说选刊》2022年12期转载，《小说选刊》7期转载），就是一篇书写历史题材的小小说。作者选取的历史人物是《资治通鉴》的作者、大史学家司马光。故事的原型是家喻户晓的司马光砸缸救小同伴的故事。这个故事一方面是夸司马光很有爱心，救人之所急；一方面又夸司马光有智慧，情急之下知道用石头砸缸，水自缸中流出，同伴就得救了。司马光的故事有许多，作者偏偏选取这个，其他的不选，用意若何？看完作品，我们明白了，原来，作者是借司马光小时候的故事讲述一个人是如何从人之初性本善到人之老性终善的。用时下的话说就是不忘初心，忠贞不渝，保持晚节。

　　要完成主题的归属，想象力是不可或缺的。作品中的另一个人物王拱辰所送的摆在司马光门口的大金缸，就是作者用来托物寄语的“核心情节”。这个想象出来的情节很巧妙，既与原来司马光小时候砸的水缸相衔接，又与此时此地司马光的清贫家境相对应。两个典型环境大相径庭，却又有内在的逻辑关联。王拱辰，与司马光是一前一后的科举进士。王拱辰在殿试时勇敢说出以前曾做过这个题目文章，让皇帝大悦，赐予他“诚信状元”称号。可见这个王拱辰，人之初，也是个实诚人。可他人一阔之后就变脸了，在皇城洛阳的某处风水宝地建了自己的豪宅，单单中堂就三层楼高。老百姓拿他与司马光对比：“王家蹿天，司马入地。”王拱辰这人，自己阔了也就算了，可他还不忘“匡正”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廉者，要扰乱他的心智，要拖他下水（这是作品主题开拓的一大亮点，不光写了他的腐败，还勾勒出他的灵魂）。金缸用金纸包裹，铜线扎箍，你司马光不是会用石头砸吗？你砸来看看？王拱辰太小看司马光了，正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任你王拱辰声威显赫也好，舆情助阵也罢，司马光丝毫不为所动。人性的执拗终究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的牢不可破的金缸最终还是被司马光砸破了——虽然比小时候要多用些力气，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陈振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