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穷亲富亲

梅州网  www.meizhou.cn  2022-03-20 15:26   来源: 梅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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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此话道尽人间百味。我的祖辈有两门姻亲,一穷一富,一在城里,一在山里,与我家的交往,却延续了100多年。

  我的祖母胡玉香,是兴城镇大巷里人,胡家是书香世家,出过举人、秀才和大学教授。著名诗人、书法家胡曦是她的伯父。我们陈、胡两家相隔一条街,抬头不见低头见。胡家共有6兄弟,胡曦排行第二,黄遵宪在诗中称他为胡二,祖母的父亲排行第四,胡曦称他为四弟,常带他出去见世面。但因家贫失学,难有作为。胡曦写诗给黄遵宪诉苦:“曦也有弟非颛蒙(愚昧),所怜失学稀钻攻。”(《长歌赠公度》)。五弟、六弟境遇更差,终生未娶。城里人无田地可耕,又无经商之本,只能穷困潦倒过一生。

  我的姑母在城里读了几年书,远嫁石马何家,这可是一家大户。民国时期,一大家族出了4个国民党将军。新中国成立后,有2名省部级干部。何家长子是赫赫有名的总统府最高顾问何天炯,而我的姑父何天祥是“满子”(最小的儿子),曾任国民党少将军法处长。何家在乡里兴建洋楼时,我的母亲带着穷亲到宁江河边为何家挑“花边”(外国银元),据我母亲说,“花边”是用箩筐一担担挑回来的。待到1925年7月何天炯在广州博爱医院病逝时,是我的祖父少虞公护送他的灵柩坐船沿东江逆流而上,到了各县地界还有地方官员拦祭。足足走了几“昼夜”才回到兴宁,困了就躺在悬棺下解解乏,足见当年何陈两家交情之深。

  姑母生下3个子女后,姑父在广州娶了姨太太,把留守老家的姑母抛弃了。姑母向娘家求助,把两个孩子送到城里读书。我的祖父母视他们如掌上明珠。他们长大后对其亲生父亲十分淡漠,其亲生父亲死后他们都不去见一面,而对姐公姐婆(外公外婆)十分孝顺。表姐何莲芳在龙川老隆小学任校长,是全国“三八红旗手”、广东省优秀教师。她知道我家人口多,生活困难,每月给外公寄15—20元生活费, 除了“文革”期间断了一两年,每月雷打不动,直至外公外婆去世。她接到外婆和外公先后去世的消息时,立即回到兴宁,在灵堂痛哭流涕,十分感人。人说“惜外孙,惜脚踭”,又说“外孙是园背竹笋”,其实都是世俗的偏见之词。

  我母亲在世时,嘱咐我们兄弟姐妹,一定不要忘记表姐的功劳。后来我们都做到了。我视表姐如亲姐,她退休后在我家老屋住了10多年。表姐没生孩子,却对我们说,她享受了10多年的天伦之乐,我的儿子、侄子、侄女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回头再说胡家,因为我们陈、胡两家是近邻,从百年前开始,一直交往到现在。我小时只见过舅公几面,印象最深的是,他发疯了,在祖屋大厅被围看,一位长者要他服药,骗他是鸡汤、猪肉,他不吃,长者便拿竹条抽他。他是不是那个校订胡曦《兴宁竹枝杂咏》的胞侄锡基,我吃不准,但胡家只有舅公一脉传下来,估计就是他。舅公有两男一女,儿子都在外地工作,女儿招赘,与舅婆一块生活。他们以熬盐为活,一家住在离祖屋不远的石光街。因为生活穷,胡曦的一些雕版被搬过来当柴火烧掉了,十分可惜。后来舅婆带着一位孙女到郑州与儿子一块生活,临行前还到我家道别,因过度操劳,到郑州不久就去世了。我祖母知道后,如晴天霹雳,悲伤过度,曾一度精神失常。

  我祖父是心胸开阔的人,遇事想得开,与祖母一生恩爱。记得我上五年级时,学校要求学生每人割草60斤才能缴费上学,我急得想哭。祖父虽然年近80,二话不说带我到石光街舅母家,向她借来镰刀、锄头等工具,到附近水沟边割草。虽然他没有动手,但有他壮胆,我只花了两三个钟头,就割满了一担草回来。在我的印象中,家中办红白好事,舅母、表姑一家都会到场。母亲和表姑如同亲姐妹。1962年祖母病逝前一天,表姑来看望老人,带来一包白糖糕。当时正是物质严重匮乏的时期,祖母就是患水肿病死的,能弄到老人能吃的糕点,实属不易啊!

  因有这两门姻亲,父亲常给我讲胡曦忠孝的故事,教我背何天炯的《山居一年半》诗,从小就把我带到了充满温馨的境界。

  ●陈蔚梁

责任编辑: 黄书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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