罅 隙
□刘凌
电话响了,母亲和王珍都望了望茶几上的手机。王珍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心忽地就怦怦跳得急,脸上浮起了红晕。
一个月了,科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似的,没有一点音讯。无论有多少次的冲动,王珍还是会把写好的信息删除,熟记于心的那个电话号码也始终没有拨出。爱是多么地折磨人啊,王珍想好了:如果科再来找自己,就和好如初吧,以后不和科闹腾了,也不和现实过不去,无论是撒娇还是赌气。
母亲看了一眼失态的王珍,没有说话。二十多岁的姑娘,也不见好好地恋爱、结婚。以前工作忙,没有好好关心这事,退休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凭着做母亲的自觉:王珍在恋爱,但爱得并不快乐,甚至讳莫如深……正想今晚母女好好聊聊,不料又来了个电话打岔。
王珍捧着手机走进书房。“你还好吗?”科那浑厚磁性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王珍一时竟哽咽了,说不出话来。“傻瓜,别难过了,我这段时间不是挺忙的嘛,明天周末,见见吧。”科好像看见了王珍似的说道。“早点休息,明天老地方见。”直到科挂了电话,王珍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从门缝看到母亲还在客厅,王珍不想出去让母亲看到自己此时激动的样子,也害怕做了多年人事工作的母亲窥见自己的秘密,踌躇了一会,王珍索性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忽然,那个锁着的手提包闯入了王珍的眼帘。
母亲退休的那天,王珍驾车到总公司接母亲,除一些简单的个人物品外,母亲还提着一个锁着的手提包,迈着轻快的步子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此刻,这个锁着的手提包就在书桌的一隅,王珍打量着这个鼓鼓囊囊的手提包,一个念头从脑海掠过:母亲的手提包里面装的是什么?
母亲和父亲两地分居几年了。这之前,母亲随着父亲的工作调动,一次次地放弃了刚有起色的工作。初识父亲时,母亲是市里的一名小学教师,身材窈窕,面容姣好,令年轻的父亲一见钟情;母亲对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父亲也是怦然心动……恋爱时,父亲说:嫁给军人意味着付出,甚至是放弃自己喜爱的职业。母亲说:我不怕,我可以干别的。结婚后,母亲放下教鞭跟随父亲来到大山深处的驻地,没有学校,没有集镇,低矮的家属院和在驻军大门口的军人服务社,涵盖了母亲随军后的生活和工作。母亲托人从山外买来财会书籍,虚心地跟着财务处的干部学习,笔记都记了几大本。没几个月,母亲就把一个有十多个随军家属的军人服务社管理得井井有条,账务清晰。就在母亲刚考取会计证时,父亲的工作调动了,随调的母亲被安排在县城的一所中学工作。
在学校从事财务工作的母亲,每天听到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又萌发了教书育人的想法。通过提高自身学历和考取教师证后,母亲终于又站在了心爱的三尺讲台前。
不久,父亲履新,母亲再次放下教鞭随父亲来到西南边陲某部,母亲被安排到一家国企的制药厂做人事工作。在工作、陪伴父亲、照顾备考高考的王珍的同时,母亲也考取了人力资源管理员证。
几年前,父亲走上更重要的工作岗位,这次母亲没有同行,而是调回了制药厂位于省城的总公司做人事工作。母亲对父亲说:我没几年就要退休了,不跟着你调动了,就让我和王珍一起在这里等你解甲归来……由此,母亲开始了和父亲两地分居的生活。尽管现在资讯发达,母亲和父亲分居的这几年里,一直保持着恋爱时书信往来的习惯
王珍托腮看着母亲锁着的手提包,突然发现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
“妈,你什么时候进来书房了?”
“你正在对着手提包发呆,哪会注意到妈妈进来。”
“妈,你这手提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王珍忍不住问道。
“妈妈职业生涯里考取的所有证件及学习的笔记本,还有这几年和你爸爸两地分居的来往书信。”母亲边说边打开手提包。
“你看,这是妈妈刚随军到部队时考取的会计证,这是妈妈前几年考取的人力资源师证。二十多年来,为支持你爸爸的工作,妈妈的职业随着你爸爸的工作调动而变化,每次都是从头再来,每次都是重新学习、重新考证、重新适应新的职业。”
“妈妈,你在一种职业与另一种职业的罅隙,努力做到了完美、极致。”看着母亲这一堆的证件、笔记本,王珍感慨道。
“是啊,为了自身的发展、跟上你爸爸的步伐,这些年来妈妈一直在努力,特别是在感情上,妈妈和爸爸从没有过罅隙。”母亲深情地摩挲着和父亲的书信说道。
突然,母亲愠怒地看着王珍,说:“妈妈也从没插足过感情的罅隙。”
……
珍惜家庭,爱惜身边人。不再见了!这次,王珍没有删除写好的信息,终于发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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