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奖作品|长安何如日远

梅州网  www.meizhou.cn  2021-02-04 13:08   来源: 梅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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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东梅县外国语学校高三(6)班 张娴娴

  楔子

  我是一介书生,在穷山恶水间跋涉,在幽涧深渊间穿行,厚重的行囊快要把我压垮,细密的汗珠占领了我的额头。“啪嗒”,豆大的汗珠落入泥土,一滴,两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我抬头望向天上的太阳,它一直默默地盘旋在我头顶,我和它之间,仅是一棵参天古树的距离。我掏出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远方的长安城在我的眼前浮现,朱红色的城门仿佛已向我敞开……我和那钟鼓宴欢、宫城楼阙和车水马龙之间还相隔多少崎岖的山道和泥泞的足迹?耀眼的太阳和繁华的长安城,孰近孰远?

  两千年前的晋朝宫殿,被迫迁都后的晋元帝看到来自长安的客人“潸然流涕”,情不自禁地问出“长安何如日远?”只有几岁的晋明帝坐在他膝盖上摆着手说,“当然是太阳远,有人从长安来,却没听过有人从太阳来。”第二天,晋元帝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晋明帝却回答:“当然是长安远,抬头就能看见太阳,可是远眺也不能望见长安。”

  “长安何如日远?举目见日,不见长安!”这“日”是夸父奋力奔跑,一生追逐的目的地,是凡人终其所有也无法到达的胜境;而长安,是失落帝王梦含血泪的故都,是俗士寒窗苦读时烛火映出的璀璨微光。长安和太阳哪个远?长安是难得一瞥,却终有一日可以生活呼吸的城;日,是终日可视,却永不能够触碰的光,长安和日的距离,恰恰是平凡的人与梦想的距离,对“长安何如日远”的思考,暗示着生命意义的感悟。

  历史的车轮滚滚碾过,目中所视灿烂热烈,这日为何物?

  从第一个人的脚印踏上华夏大地开始,从第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升起开始,太阳在古人的心里被染上了某种特殊的色彩。见到太阳时的顶礼膜拜,早就阐明了古人对“日”的崇拜,对自然的敬畏。“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太阳为天帝所作,是最尊贵的神灵,其升起的方向是强大、尊贵的象征。太阳虽然被捧在高高的神坛之上,但人们心中的征服欲仍在蠢蠢欲动。“尧时十日并出,尧使羿射十日,落沃焦”,后羿射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太阳不再是庇护四方的神,而是变成了作恶多端的敌人,只等勇士把它射下。奇怪的是,封建社会开始后,太阳渐渐剥离了它原来的神秘,保留最基本的功能——测量时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状态让太阳变得“平易近人”。人们转而把崇拜的目光投向那昏烛罗帐,宫城掩映的长安……

  朝代的江流续续更迭,梦中空念“长安,长安”,这长安又为何物?

  两千年前的中原,秦始皇大手一挥,以惊人的胆略建立了第一个封建王朝,定都咸阳,长安用它坚固的城墙和敞开的朱红大门,在人们心中站稳了脚跟。在繁华的西汉,长安是漫漫丝绸之路的起点,是异国使者朝拜之路的终点。盛唐的大殿,唐太宗看着进进出出的应试者,心满意足地捋了捋胡须:“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他身后的长安,是那些寒门学子和外国旅者在晨光熹微中隐约可见的幻象,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朝圣地。长安,是古代书生挑灯夜读的支柱,是迁客骚人离愁别绪的源头。它不仅仅是一座十三朝古都,它还代表着权力、财富和荣华,代表着一切苦尽甘来的享受和歌舞升平的繁华。

  芸芸众生,为何逐日?为何逐长安?

  追求“日”的人,是走在自然道路上的探索者。“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陶渊明早已厌倦俗士眼中的长安城,他毅然挥别咫尺的浮华,奔向梦寐以求的“日”——“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与自然融合;“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王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长安的距离,转而努力缩短到“日”的路途。“长安何如日远?”他们都有一致的答案:长安不过是俗世一场的南柯一梦,梦醒了,浮华终将归于尘土,日才是遥远的自然本性。

  不论身处何时,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生活的意义是一步步接近长安。那些满腹经纶的儒生认为长安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为了一纸功名熬白了头,甚至那些饱读诗书的学者也因离开长安郁郁而终。太阳对他们来说是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事物。如果问他们“长安何如日远?”他们一定会说长安远。因为他们被眼前的尘埃蒙蔽了双眼,以至于“举目不见长安”。长安离他们太远,远到要用一生来争取,用一辈子来追逐。

  反观现世,有的人潜心探索自然的奥秘,或寻些许讯息于无尽苍穹,或探索天机于细腻黄土,或踏遍青山,只为寻心中的那颗种子;有的人甘愿洗去铅华隐居避世,与最真实的自己面对面相处,或在海棠花盛开的小小庭院,或在清风穿堂而过的竹林书斋,他们都把“日”当成自己心中的圣地。有的人磨去棱角,不停向上攀爬,在金钱中日渐腐臭,滑向堕落的深渊;有的人违背本心,在俗世的染缸中失去了底色,与最初的自己挥手告别。他们是尘世中平凡的旅人,埋头向心中的或明或暗的长安跋涉。

  “长安何如日远?”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长安和日,是生命两个不同的终点。千帆过尽,尝遍冷暖后才会顿悟:不管是长安还是日,都是遥不可及又举目可视的路标,引领着人们一生追寻。

  我翻山越岭,终于站在长安城的大门前。城里人来人往,洒在我身上的阳光暖融融的,我看到了梦中想象过无数次的繁华街景。原来,长安城每天都有太阳,太阳从未缺席城楼上的天空。长安与日,一样远,也一样近。

  ——后记

  指导老师:陈璐

责任编辑: 罗伟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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