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式
●袁炳发
他16岁时学会吸烟,那时,他常常背着家里人偷偷地吸。
结婚后,由于遇上了厉害的老婆,为了息事宁人,讨个安生,凡事他都很迁就,但唯有吸烟的嗜好,始终无法改掉。
为此,老婆经常同他吵个没完。
最初,他只抽最便宜的烟,即使这样,仍然会遭到老婆的反对。在家里,他只要一点着烟,老婆的唠叨、抱怨便随之而起。老婆说:“你一天抽一包烟,一个月抽多少?一年抽多少?一辈子又抽多少?你算没算过这个账,那样的支出肯定是一座别墅的钱。”他呢,不管老婆怎样唠叨,抽仍归抽。后来,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他吸烟的档次也有所提升,于是,老婆的唠叨、抱怨也随之水涨船高。老婆有一次摔了一只碗,骂他:“抽吧,这个家都叫你抽穷了。你他妈这不是祸害钱吗!”但是,老婆说归说,闹归闹,却从未动摇过他对香烟的一片痴情。他想女人真傻,怎么就不明白男人有时也会像个孩子似的,需要人去宠啊!
他自有他的倔强,老婆无法撼动他的心。
再后来,他遇见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女人同样不喜欢他吸烟。但女人只是蜻蜓点水样地说说,然后就不再多言。
他喜欢不啰唆的女人。
顶着种种压力和谴责,他和妻子离婚,和这个女人走到了一起。
结婚当年,在他生日的那一天,女人送给他一支考究的雕花烟斗。
他双眼眯在一起,细细地看这支雕花烟斗。当他欣赏完烟斗准备先放回盒子时,在盒子的底层,他发现了女人写给他的一句话:亲爱的,答应我,把烟戒掉吧!为了我,为了我们能一路相陪着变老。
就为着这一句话,他开始戒烟。
刚戒烟时,他情绪烦躁坐卧不宁,动不动就冲她发火。可她一直好脾气地忍着,买来各种零食分散他对香烟的注意力。有时,犯了烟瘾,他会急得抓耳挠腮,满屋乱转。女人看得实在不忍心了,就跑出去买来烟,给他,告诉他别再折磨自己了。他急不可待地拆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先是用鼻子闻,然后,把这支烟一点一点撕破,并用手指细细地捻着烟丝,再放到嘴里一点儿烟丝,慢慢咀嚼,以此缓解烟瘾。这时,他总是在心里默念女人写给他的那句话。
戒烟的日子里,女人默默地为他扫去了一堆又一堆被他捻碎的烟丝。
而他在度过了那段极其难熬的日子后,终于戒烟成功。
转眼,几十年过去,他已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弥留之际,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女人则守护在他的床头,并用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女人同他一起感受着生命渐渐远离的瞬间。
他说:“我很欣慰,我们相亲相爱走过了这么多年的岁月。”
女人听后,笑了。那笑容十分地好看。
忽然,女人像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于是,她蹒跚着走向衣橱,从里面摸出了一盒烟,烟的牌子是男人从前最喜欢的那一种。她又找到打火机,走到男人的床头,打开那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她用手臂轻轻将男人的头转向自己,然后,把点燃的烟送到男人的嘴边。
这时,男人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诧异地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她递上来的烟,一时间他明白了女人的心思。他眼神一亮,随即,他又费力地冲女人摇了摇头,尔后,他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你忘了,我不是答应过你再也不抽了吗?既然答应了你,我一定会说到做到。”说完这句话,男人异常吃力地对女人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刻,女人更深地懂得了男人。
黎明时分,男人面色安详地倒在女人怀中,悄然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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