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秋
●黄巧巧
天阶夜色凉如水,又一年坐看牵牛织女星。愈是享受着月光的银辉,愈是思念远方的亲人。月有阴晴圆缺,又怎能总是完美?人有悲欢离合,又岂能奢求永久的团圆?
中秋在记忆中如指间的流水一泻而过。记得第一次吃月饼,那是我10岁那年的中秋节,父亲去汕头出差带回来四个月饼。晚上,我非要跑到奶奶的院子里去拉上奶奶不可。奶奶换上干净的灰色大褂,牵着我的手。奶奶的小脚迈着细碎的步子,一会儿踩在月亮地,一会儿又在斑驳的树影下。中秋的月是如此宁静。奶奶到场后,纸包很小心地被打开,四块黄澄澄的饼像车轮一样压着印,整齐亮堂,泛着油光摞在一起。我有点咽口水。父亲闻了一下说:“嗯,挺香,还是五仁月饼。”他拿起第一块掰了一半递给我,我迫不及待地去接。我咬了一口,真香,还吃到了“花生仁”。突然我发现,原来是晃动厉害的那一颗牙齿掉落了。我紧张极了,赶紧把牙齿交给了母亲。母亲让我双脚并拢,双手合十,把牙齿高高抛向屋顶,并大声念:金牙银牙换你铁牙尖牙,吃米吃谷,吃鱼吃肉。这一仪式,我从掉第一颗牙齿开始都是这么做的。
当我把牙齿扔了回到院子继续吃我可口的月饼时,发现月饼中间沾满了红红的血丝,咬上一口,有一股血腥味难以下咽。父亲是反对浪费的,但那天他只是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你看你天生还是个贵族性儿,连五仁月饼都不吃,用水冲一下咬过的月饼,你不吃就送给堂哥吃啊。”我从老爸的话语中,听出了月饼的珍贵,于是默默地啃完了剩下的月饼。这一次我最后悔的是那不识趣的牙齿,早不掉晚不掉,偏在我人生第一次品尝人间美味月饼的时刻掉牙,让月饼的香甜大打折扣。
随着我们日子越过越好,月饼不再显得稀罕,能吃上月饼的中秋节在记忆中叠加。2006年中秋节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中秋节,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我跑到超市花了400块钱买了两盒广州酒家的月饼,铁盒加拎包,体面大方。我走出超市,直奔邮电局,是为老家的父亲能尝上品牌月饼。老父亲一辈子领那一点小工资,过节从来都不舍得买上百块的月饼。后来,寄月饼的中秋节成了我过中秋节的保留节目,而中秋节的月饼口味也成了老爸饭后谈论的话题。
2016年的中秋节是令我终身难以忘怀的中秋节。那天是周日,父亲的手术安排在周一。周日在家吃完中秋团圆饭,我陪父亲回到医院的病房。医生推开门缝招手示意我出来。我来到医生办公室还未坐定,医生就用凝重的表情点开电脑上的文件夹,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跟家属讲述病人的病情,并一一陈述了手术中可能出现的一切风险。作为女儿,我听着这些话,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心提到了嗓子眼,嘴里喃喃恳求医生多多关照。医生出于职业的回答:我们一定尽力,主要看病人的抵抗力。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名字后,走过狭长而昏暗的过道,我第一次感受到走廊如此狭长,第一次感受到父亲这鲜活的生命不再年轻,将迎来生命寒冬的凋零。天色暗下来了,我向窗外望去,月亮不明亮也照不进来,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中秋过节的人儿或许这时辰都已摆好了瓜果月饼。我陪父亲在病房,在小木凳上切了五仁月饼,两刀四份都是我吃,因为父亲明天要做切胃肿瘤手术不准吃东西了。每年同样的五仁口味,却有不同样的天伦之乐,那块五仁月饼的味道,我至今都不能用词语描述。
时光是个魔术师啊,恍然间就将一些人一些事隔到了光阴的对面。回眸望,奶奶已不在身边,父亲也已不在身边,曾经年少的我已不再轻狂。细思量,时光深处,岁月静好。
如今,我静静地走过南方的秋色,想起几年前还在邮局排队,为父亲寄几盒广州酒家的月饼。而现在,只有无尽的缅怀。在不成样的怀念中,我双手合十,默默祝愿所有在岁月中的亲人们:节日快乐,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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