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晒菜干
□ 李杏
这是你走在农家小院随处可见的景象：长长的芥菜一条条整整齐齐地软软地趴在圆簸箕上、栏杆上，甚至是竹竿上、摩托车上，极有顶天立地的农民不拘一格的风范。只是说来也怪，任农家人怎么摆弄它，你也不会觉得这样不雅观，每每打这走过，只会觉得此情此景是那么美好，如同突然踏出门槛来的乡亲，打那么一个照面，都觉得那么亲切可爱。这情景我是从小看到大的，但是自己动手制作，还是第一次。
那几天有点冷，据说更“山”的地方有霜冻了，我们身居水泥钢筋的楼宇间是看不到这白花花的霜的。但我记得老人家说过，霜冻后的菜是最甜的。于是我和女儿提议说：我们去买菜做菜干吧。孩子心纯对事事都保存着极大的好奇心，因而也让你格外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信心和勇气，即使不晓得怎么制作，亦觉得胸有千万只棍子支撑着（孩子对“胸有成竹”的理解），信心满满。于是我们手舞足蹈，一同走向市场。
到了市场，我们挑了一档用秋收后的稻秆扎菜的菜摊买。一来以前母亲卖菜也是这样捆菜，觉得熟悉，二来猜这应该是正宗的农家菜，看卖菜阿伯充满沟壑的手就知道。也趁机请教他:做梅菜干这几棵菜够吗？他张大嘴巴“哈”了声表示疑惑，“不够不够”，一边熟练地抓了十几棵菜到称盘里，一边还扭过头问邻档阿姨:我没说错吧？阿姨认真地点点头:嗯，菜一晒就一丁点的，要买多点。此情此景像极了小时候，父母为了哄你说药是甜的，这一唱一和地让你觉得经过父母手的药都是甜的。而我对他们更无二心，我向来对于农民的智慧从不置疑，因而我相信，他们说的一定是对的。
“那做菜干要怎么做呢”，我趁势问道。
“拿回去先把菜晾起来，几个小时候后就拿开水烫，然后盖锅到第二天早上，用清水洗干净后继续晾，像做番薯干一样，三蒸三晒就可以了。”买了青菜还得到了制作菜干的经验，这买卖，我是赚大了的。
一回到家我就和女儿忙活起来，把一棵棵尚带着水珠的大芥菜一一晾在折叠架上，女儿晾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妈妈，我不想晾了，手太冷了。”蹲下来摩挲着孩子的手，轻轻地说道：所以你可以想象农民有多辛苦了。我们要感谢他们，更要珍惜我们的幸福生活。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孩子又再次拿起了菜晾起来:妈妈，菜在跳舞。只见菜茎竖起来如舞者挺胸抬头，菜叶散开如同裙摆。这天是阴天，但和孩子一起的时光总是灿烂的。尔后打电话告诉母亲我们在晾菜干，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没“日头”就晒菜。我也笑，因为长大后我就成了她，在我小时候母亲就算是不会游泳，颤抖着也要带我去划小木船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和女儿将烫过的菜洗干净了切成小丁块，然后把菜摊在圆簸箕上晾。没想到，这天天公竟作美，阳光出现了！这让孩子倍受鼓舞，我告诉她:天道酬勤，因为你的勤劳，阴天都变成了晴天了。于是，孩子更勤快了：下午定时收，当晚帮忙蒸，就这样，菜一天比一天干，颜色也一天比一天深。孩子每晚都把菜干捧在手心闻了又闻:真香！这香味，真的是毫不掩饰的，只要一开阳台的窗，它就会溜进你的鼻孔里来。
“梅菜干是客家人特有的食物，既好保存，又有滋味。每年回家过年的游子离开的时候都会带上几袋梅菜干，回味家的味道。”孩子反问道：“为什么？”我说，“因为我们的舌头有记忆，会想家。”“就像我会想念奶奶煮的梅菜肉吗？”“是的。”
孩子点点头，将经过数日阳光烘晒的菜干小心翼翼地用密封袋将菜干封装了起来，像是封存了整个冬日的暖阳，生怕泄露了她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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