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起,泪水落
◇叶惠娟
熄了灯躺下不久,传来儿子抽泣的声音,我伸手把他搂入怀里,轻声问他怎么了,答案我是知道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儿子不止一次在这样漆黑的帐内伤感。儿子哭着说:“我又想到婆婆了,我实在是太想念她了!”窗帘细小的缝儿爬进来淡淡的光,我看见儿子闪着泪花的眼,他爬到我身上,热泪就这样透过薄薄的衣服渗进,粘着胸口,生疼且喘不过气来。
儿子只有五岁,他口中念叨的“婆婆”是他的奶奶——我的婆婆,客家人习惯称奶奶为阿婆,婆婆在不久前放下手中的活儿,抛下家人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儿子出生后的这几年里,婆婆奔波于不同的地方照顾家人,婆孙俩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这短短的时光足以让幼小的他产生千般伤心万般无奈,更何况我们。
婆婆生前最惦记的就是她的儿孙,生前如此,走后若有知,我想亦如此。那日回家,老屋门前的芒果树不知何时被砍掉,我的心一阵发疼,因为这棵芒果树伴随着丈夫兄妹几人成长,曾无数次被婆婆提及。芒果树是婆婆四十年前所种的,种下后不久主干两边又冒出大小不一的两棵芒果树,三个树干既分离又相亲充满着生机,正如兄弟三人,婆婆看着甚是欢喜,对兄弟仨说:“你们看,这芒果树就像你们,一人一棵,正好公平。”二叔调皮地回她:“我可不管,我排第二,等芒果挂果了,往上摘是我的,往下摘还是我的。”婆婆说:“那这样说来你们还是要争抢,我还不如不种。”每次说完这段,婆婆总是要配上几声爽朗的笑,在她的观念里,兄弟也好,一家人也罢,这一代要相亲相爱,下一代同样要因为这份血缘带来的情分扭成一股绳互助互爱。
好不容易把儿女抚养长大,婆婆又开始轮番到各家帮忙带孩子,村里人很羡慕,说她儿女有出息,在不同的城市成家立业,这样就可以趁机到处旅游。婆婆嘴上应着是,可其中的苦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照顾小孩操的那份心,年轻人都熬得难受,更何况上了年纪的人。记得女儿刚出生那会儿,夜里总爱哭,一躺下就鼻塞,唯有竖着抱起才能睡得安稳,我抱着女儿在客厅里来回走,惊动了早已入睡的婆婆,她起床并从我怀里抱过女儿,然后轻轻地踱着步子哄睡,直到女儿睡着。可睡不上多久的女儿又因鼻塞难受哭闹,婆婆又过来帮忙,如此反复,那些个难熬的日子多亏有婆婆的帮忙,可养孩子的苦又岂止这些?婆婆帮忙带大的家孙外孙那么多个,却从未听她有过半句怨言。
婆婆是个能干的人,能把家里家外的活干得有条不紊,甚少见她休息。她人闲不下来,嘴同样也闲不下来,婆婆爱说话,公公曾很形象地把她比喻为复读机。婆婆能把她经历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出来,一遍如此,无数遍亦如此。她当年生几个孩子时所经历的苦难,她天未亮起床挑水的场景,生产队里大家出工时的热闹,她织布、打毛衣的技巧,她当接生婆时农村产妇条件的艰苦,甚至是我们从未见过面的长辈,都在她描述的话语中鲜活。以至于在婆婆走后的这段时间里,她说过的话,与她有过交集的画面,都时刻在我脑海里萦绕。我在厨房切着萝卜,泪就掉了下来,萝卜中间是空的,想起婆婆说过,这是因为没有给萝卜浇足够的水分。婆婆常挂嘴边的一句话:人这一生啊,拼死拼活,给自己挣了口饭吃,养大了几个孩子,盖了间能挡风遮雨的屋子,然后就老了。谁说不是?多么哲理的一句话。
清明节就要到了,往年都是婆婆准备好祭祀的物品带着我们上山拜祭先人,如今,她却成为了长眠的人,如何不让人痛心。我轻轻叹了口气儿,发现儿子已经睡去,一脸的泪未干,翻个身还在抽泣。夜笼罩的下窗外雨凄风冷,唯有无尽的思念伴着未央的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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